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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月下独酌(一)

第六章 月下独酌(一)

原来常酥酥早已来到此间,只是她带着冠帽,一身灰布衣打扮,众人交谈时她一直低着头,这才未被书院众人发现,只将她看作太守的侍童。

“怎样,还算形象吧,我知道你们书院一众丈夫,此去华山身边跟个女子不太方便,我寻思着让酥酥扮为男妆,免得被他人口舌。”太守笑道。

当前世间对女子仍是大有偏见,国立书院及太学都严令招收女子,白鹿书院及其余两院也都是男子入读。唐初,长公主曾向皇帝建言开放女子禁令,缺遭到了朝中很大阻力,长公主不懈的努力,历经十余年时间,终于同意了建立了一所女子书院,虽然是民间办学,但却受到了朝廷默许,这便是四院之一的白雨斋的由来。是以当前江湖,惟有白雨斋以及峨眉两处,是女子可以修仙慕道之净土。

对于长公主做的一切努力,史官称之为女权运动,然则女权运动虽影响巨大,却终究未能从根本上改变女子的地位,否则常酥酥也不会被求亲一事逼迫至此,更不用以男妆示人。

虽然点明此事,书院众人却还是心底莫名不舒服,平时个个自号修得一双破妄真眼,无论男妆女妆一眼便可得知。不曾想刚一出山便遭此重创,想来滔滔红尘,定是凶险无双,有几名弟子更是因此生畏,想要回到山中书院,只想宅到天荒地老。

事情敲定,宴会上便只剩下把酒言欢,因为之后李阳光一行人走的是水路,不用担心酒驾之类的问题,故而众人皆是不肯放过一个,狠狠的拼杀了起来。

日暮云垂,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,初春时节的江边还是有些峭寒,寒风由对岸吹来,吹的人不觉紧了紧衣领。

书院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江边,一艘三层高的客船已经停靠在江边,桅杆上长帆已经拉起,随时可以起航。

长子代表书院参加华山论剑,小女又随行躲避许家请婚,因此常国富此行也是有些唏嘘,此时天色已黑,为保证太守安全,江阳城卫军也是出动了一个小队的骑军随行,岸边一群人,惹得不知情的人屡屡投目观望。

此时的常酥酥一身白衣装扮,一头秀发用丝带扎起,束在脑后,胸前也不知用何方法,竟是无法看出挺拔之资。正眼看去,端的是英姿飒爽,哂然大气。

常国富此行途中不断交待着常思群,此刻站在渡口又是不停叮嘱,待得月末上梢,一行人终是登启航去,常国富立于江边,挥了挥手,差点当场老泪纵横。

书院一行人倒是没那么感慨,站在甲板之上,看着月光清冷,两岸快速倒退的群山中偶有几声猿啸。李阳光说道:“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。诵明月之诗,歌窈窕之章。”苏大学士这话委实是秒,只有亲身历经此情此景,放能领悟其中真意。

景康调戏道:“你当年从白帝城来回跑了也有五遍了吧,感觉不到?”

“嗯?李兄还有此番经历?”常思群回过头来看着李阳光。

李阳光与景康二人本是前晋国遗子,只是两人逃出后皆是换了名号,是以虽然两人师傅孙登与李白名震天下,但他二人却鲜有人知。董晨身为院长一号秘书,倒是知道不少秘辛,可他却也无说出的意思。王照霖沉迷撸鸟与小说,自是不知道,而常思群等一种书院弟子与李阳光二人年纪相差无几,自然也不知道了。

李阳光已经蒙朝廷大赦,虽然已经无惧暴露身份,但也不想随便招摇,因此只是随意糊弄过去,并未正面回答。

“诸位师弟,我白鹿书院近年来名气渐沉,已经快要在四院之中垫底,此番华山论剑,院长心念定要取得优秀战绩,中兴书院才是。因此还望各位师弟潜心准备,出色发挥,不要堕了书院名号。”董晨对着甲板上众人朗声说道。这般动员本该由王照霖来说,可这老光棍甫一登船便钻进船舱去读那小说,是以董晨只能替他做好工作。白鹿书院能者其实不少,不过此番书院其余先生又恰巧要务在身,或远在他方,张远卿无奈只能派出王照霖,虽然不指望他能够尽职尽责,但若是白鹿书院参加华山论剑却无一名师长总归有些招人落舌,这才造就了眼下尴尬场景。

“定当不负院长所望!”众弟子齐声答道。眼下清风徐徐,月色正郎,书院众人也是有了几分豪气,七分化作了月光,三分激了荡气回肠。

“眼下,真想吟诗一首,以抒心中豪气啊”一名书院弟子情不自禁道。

“哦,那便请方兄先吟一手?”有人打趣道。

“我观这水面波纹,一道两道三四道,四道五道六七道,千道万道无数道,没入水中总不见。”方姓弟子七步成诗,只觉此诗浑然天成,似与大道接近。

.........,众人却是满头黑线,想着这方青空虽然才思少得可怜,这脸皮倒是厚的可以。

“方兄此言差异,这波纹虽没入水中,却又激起新的波澜,何来不见一说?我看这最后一句应改为低垂旧语泛新声才符合道理。“另一弟子出言道,新旧二字不仅意指波纹生灭,更含天地之理,在他想来才较合适。

伴月将影,行乐及春,李阳光此时隐隐有点理解了师傅当年月下独酌的孤寂,春江水寒,夜间的气温骤然降低,李阳光没了赏月的雅兴,独自走回船舱中。

李白消失已近半年时间,李阳光只记得那天的清泉顽石下,自己正修炼着红尘仙剑,孙登带着景康便找到他们师徒二人。自洛阳一别,他们已有十五年未曾见过面,可谓沧海桑田。然不待李阳光与景康叙起前尘往事,李白和孙登便交待如同遗言一般的叮嘱,便匆匆离去。

从此,李阳光与景康便只能结伴行走江湖,他俩修为皆弱,虽然朝廷已经免去对李阳光的通缉,但李阳光仍旧心底惶惶,景康更是如此。直到明帝驾崩,天下临仙境强者竟消失大半,李阳光隐隐感觉到了事情不妙,景康固然大道有成,可算前凶祸及,却仍然看不透这弥乱天机。

李阳光对此倒还释然,孙登师兄弟二人身为晋国国师,修为早已达到“天心月圆”之境,尚算不清前缘因果,家国祸福,更何况仅仅达到“执象而求”境的景康。

李阳光饮下一杯清酒,看着远处山峦,心下忽然急切了起来,他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亲人,李白对他而言如师如父,眼下却不知生死,杳无音讯。过往十多年的萍踪浪迹的生活早已化作云烟,李阳光却不想让其就此散去,眼下,惟有刻苦修行,待到红尘仙剑大成之时,李阳光想必也有了临仙本领,追查李白踪迹也就不再是眼前虚妄。

景康呢?李阳光忽然想起来,先前在众人在甲板上谈诗论道时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,眼下又不在船舱,这小子跑哪去了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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